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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胆大
作者:赵志勇
 
        旧时,走夜路的人常常遇到远处飘忽的一盏盏灯火,就像有人提着灯笼行走。当人靠近它时,灯火就像流星一样倏然逃遁。人们说,这是遇到灯笼鬼儿了。灯笼鬼儿,喜欢在夏夜有风时出没,个别胆大的人追过灯笼鬼儿,追上一看不是块棺材板就是块死人骨头。据说,灯笼鬼儿也有好坏之分,好的能给你带路,坏的把你引到葛针窝或井里,净把你往沟里带。
      二胆大是沟岸村的一个天不怕、地不怕的角色,更不惧怕这些“妖魔鬼怪”。此人三十来岁年纪,剃着光头,头皮泛着青光。长得宽肩膀,马蜂腰,胸肌像排了两溜铁疙瘩。他农闲时节喜好玩猎枪,经常一个人到地里打些野兔野鸡。二胆大生活的年代,夏夜没有什么娱乐活动,只能几个人聚在一起讲讲鬼故事,或者聊聊天吹吹牛,等凉风下来才各自散去,这就是农村人常说的坐夜。
      有一天,二大胆坐夜后回家。他突发奇想,想去捉几只灯笼鬼儿玩耍。他随手抓了条装粮食的布袋,朝灯笼鬼儿常出没的乱坟岗走去,乱坟岗里灯笼鬼儿遍地跑,像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。他紧追慢赶,很快就捉了半布袋,灯笼鬼儿们在布袋里吱吱乱叫。
      这回,二胆大引鬼上身了,不等他走回家,他住的土屋四周就被灯笼鬼儿包围了,院里也进了不少,灯笼鬼儿把他家里里外外照得如同白昼。这情景就像有人捉了狼崽子,招来了狼群一般,异常恐怖。二胆大知道是灯笼鬼儿们来打救同伴,就决定不再招惹这群有点可爱的东西了,于是,就松了抓紧布袋口的手。灯笼鬼儿们见同伴得救,流星雨般地四散而去。
      一天晚上,二胆大和几个乡亲坐夜,论起胆大胆小。有个叫不服气的人站起来说:“二胆大,都说你是豹子胆,敢不敢和我打个赌?”
      二胆大不甘示弱,往起一站:“有什么不敢!你说,怎么个赌法!”
不服气说:“听说村东破庙里死了个要饭的,只要你今晚端一碗饭去喂死人就算赢,不敢去就算输。输赢咱赌一壶酒一桌菜,怎么样?”
二胆大一拍胸脯应承下来。大伙见二胆大表了态,心中暗喜,觉得别管谁赢谁输,反正参与者落个白赚吃喝。
      破庙不知是哪朝哪代的,因年久失修塌了一个角,庙顶长满茅草,庙里的神像缺胳膊少腿,挂着些落满尘土的蜘蛛网。众人散去后,不服气提前来到破庙里,佯装死人躺在香案上。不一会儿,二胆大端着一碗饭来到黑洞洞的破庙,一模,香案上果然横陈一人,他端起饭碗,开始喂死人,不料,喂一口那人吃一口。死人还能吃饭!二胆大这回真有点庙里长草——慌神了。他头发根子都竖起来,大喊一声:“我叫你吃!”抡起手里的饭碗砸了下去,撒腿就跑。二胆大怎知香案上的是不服气,不服气的头部顿时血流如注。这不服气原本想骗吃噌喝,不料挨了一碗砸还赌输了一桌吃喝,便觉得不上算,一门心思要把输掉的赢回来。
      农历七月初一晚上,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二胆大和不服气几个人坐到后半夜。不服气对二胆大说:“上次打赌我输了,今天再来一次。有胆量你现在就去村北的柏树坟一趟,往一个坟头上放三块砖。天明大家一块去看,如果有砖算你赢,没有就算你输,还赌一壶酒一桌菜,怎么样?”二胆大一拍胸脯又应承下来。    
      话说这柏树坟不干净,常闹鬼。乃是村里大财主的祖坟,有几十座坟墓,每个坟头都栽一棵柏树,风一刮发出的声音就像有人哭,白天就阴阴森森的,夜晚更是阴森恐怖。二胆大应下来这个赌,心里也发憷。可堂堂男子汉大话说了,不能让人家小看。二胆大回家取了猎枪,装了满满的一枪药背在肩上,三步化作两步就来到柏树坟。栖息在柏树林的猫头鹰受了惊吓,叫声似有人发笑,他壮起胆从地下摸了三块砖,往那个最大的坟头走去,刚要弯腰把砖放上去,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。二胆大猛抬头,只见从西北方向窜来一个青面红发,巨齿獠牙的恶鬼,铃铛大小的眼睛发着绿光,一窜一跳地向他扑来。二胆大大吃一惊,急忙往身边的那棵柏树上爬去。爬到树半腰,恶鬼已到树下,二胆大往下一看,只见那物围着柏树转圈,转了一会儿就用那尖利的獠牙啃将起来。
      二胆大大惊失色,心想,这柏树如果被啃倒,我这条小命不就完了。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下意识地把枪对准了那家伙,只听“咚”的一声,一道火光喷向那恶鬼,随着一声惨叫那物一溜烟没了影。二胆大也惊出一身冷汗,他赶紧从树上滑下,头也不回跑到家。天亮,众人见坟上确实有三块砖,算是二胆大赢了。不服气只好又请了大伙一壶,大伙喝着酒,纷纷夸赞二胆大名不虚传。二胆大呢尽管心有余悸,可对昨晚发生的事只字不提。
      再说那个恶鬼,中了枪后一口气跑到河南省,附体到一个女子身上,天天喊:“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赵州沟岸二胆大。”家里人实在没办法,就差人来到沟岸村打听。一问,果然真有二胆大其人。来人随即备了丰厚的礼品,去请二胆大。二胆大听说请他去看病,立刻傻了眼,说什么也不去:“我不是医生,从来就不会看病。不去,不去”。来人说:“家里侄女得了奇怪的病,天天喊‘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赵州沟岸二胆大’。河南离赵州这么远,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呀?还是去一趟吧,兴许能治好她的怪病。”
      “既然这样就去一趟。”二胆大知道她那病叫邪气。暗想,莫非是中枪的恶鬼跑到河南去害人?    
来人见二胆大同意前去,十分高兴,立马租来辆细车。二胆大说:“既然它口口声声说怕我,并不是怕我这个人,而是怕我手中的枪,我不如连枪带去,见机行事”。
      这一日,二胆大的细车来到河南一个村庄,等细车一停稳,从家里涌出一伙男男女女,都争着来看这位神奇的先生。见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对襟汗衫,脚蹬土布鞋,剃光头的庄稼汉,手里还提着一杆土枪,不由得大失所望。
      二胆大并不在乎人们的眼光。他手提土枪一脚就跨进了家门,就听屋里那个女子大喊:“唉呀,二胆大来了,快让他走啊,我怕我怕”。
      二胆大来到屋里,家里人让座献茶。他示意先看那女子,见女子脸色蜡黄,两眼发直地躺在炕上,看模样有二十多岁,生得眉清目秀倒也俊俏。二胆大喝了一杯茶,就开始问病因。闺女母亲说:“几日前黎明时分,闺女起来小解,完后突然说害怕,躺下后就不能动弹了,嘴里开始喊:‘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赵州沟岸二胆大’。往后天天这样喊,吵得四邻八家不得安宁,实在没有办法,才去打听先生,求先生开恩,怎么个治法,只管说话,若是看好小女的病,你要什么给什么”。
       二胆大点点头说:“我不是医生,也没有给人看过病,不过听你这么一说,她的病我清楚明白,你们放心,好治!”说着来到闺女床前厉声喝道:“你走不走?”
      刹时,女子恢复了平静,幽幽地说:“你让我走可以,必须让他们给烧七天七夜的纸钱送我走才行。否则,看你二胆大有多大能耐赶我走。”说罢,子女一翻身仰卧在床。二胆大发现闺女脚头坐的正是那恶鬼,有八尺多高。说是迟那时快,二胆大抓起土枪对准恶鬼扣动扳机。只听一声巨响,一股浓烟从窗口飘了出去。烟雾散尽,女子一咕噜爬了起来,神智清醒和正常人一样,像是刚刚做了个恶梦。
      接下来的故事,不说你也能猜出。二胆大从河南回来没多久,沟岸村里便响起了娶亲的鞭炮声……
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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