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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野奇人之—— 瑞年春大厨
作者:赵志勇

      清末民初,赵县古城里有不下百家的老字号商铺。主要集中在石塔村、县前村和西门村,拿饭店为例,就有同聚公、交通饭店、旧饭楼和瑞年春等,但延续到眼下的唯有瑞年春这一家老字号了。

      瑞年春掌柜的姓颜,单字一个平。人长得宽肩膀、剃光头,在瘦人比较多的年代,他算个胖人。颜平属羊,生于清光绪三十三年(1903年),家住城东南的姚家庄村。其父颜瑞春在村里开有面食店,经常挑着担子进城卖包子和手擀面。颜平到了婚配年龄,就有人上门提亲,说的是城西邢村的一户靠种田为生人家。闺女叫武百灵,长颜平5岁,生得人高马大,大脚片子,就连她用的擀面杖和案板都比普通的大一号。进了颜家门儿,她上得厅堂,下得厨房,里里外外拿得起放得下,把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。颜平家卖面条,她很快就学会了擀面,连和面带擀面一天就能出200斤,颜平家卖包子,她能擀双饼儿,她还能大大咧咧地替公公进城做买卖。没几年工夫,就发了家。 手里攒下钱,颜平和百灵就琢磨着把家迁进城里开家饭店。

      自从有了想法,颜平就开始留意古城里适合开饭店的商铺。他经常在城隍庙一带做买卖,很自然看上了东马道街南口王家那四间闲置房舍。东马道街紧邻城隍庙,乃县城繁华所在,庙前有戏楼、木牌坊。每逢“四九”大集或者旧历四月二十八城隍庙过大庙,街道上摊贩鳞比,熙来攘往,望帜高悬。在这种地方开饭店,肯定错不了。 经人说和,颜平用一袋半小麦置换了这片宅子。接着买来八仙桌、长条凳、锅碗盆灶,选了良辰吉日就鸣炮开业了。开饭店需有字号,颜平用其父的名字做了字号,取名瑞年春。 起初,瑞年春饭店没有名贵菜肴,无非卖些诸如过油肉、回锅肉、木须肉、笋尖炒肉、糖醋丸子、炸溜丸子、四喜丸子、杂拌汤、烙饼之类的家常饭菜,也卖祖传的蒸菜八大碗,八大碗包括蒸丸子、香菇丸子、大酥肉、豆腐盒、花油扦、香米金瓜、肘花、扣肉等,完全靠一口大锅和笼屉蒸制,十几个装着不同食物的碗盘整齐地码放在笼屉上,碗盘里的肉片、肘花和抟好的肉丸子等都是过了油的半成品,兑上风味各异的汤汁就可上大火蒸制了,须臾即可上桌,且蒸菜不油腻,滋味浓,解馋下酒,好吃不贵,深受食客欢迎。

      颜平还有一手绝活便是炒饼。有些不喝酒的食客就专门冲炒饼来。颜平的炒饼一锅只出二两,说好话也不多炒,要的就是个质量和风味。他先将切好的饼丝倒入五六成热的油锅里煸炒,煸炒过程中不时加油,当饼丝颜色变得黄中透红时,方盛入盘中备用。然后,锅里重新加油炒菜底儿,鸡蛋饼或肉丝饼全依食客的要求,这样出锅后的饼丝口感酥脆咸香,风味独特。一旦灶上不忙,颜平心情好的时候,还会主动为客人奉上另一种做法的炒饼——猴爬杆。他先用掺了食盐的蛋液充分搅拌饼丝,再往炒勺里倒油,候油热刺啦啦倒进饼丝,不停地颠勺翻炒,锅里的饼丝被高高颠起,又稳稳落回,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,直到把饼丝煎炸至酥脆干香才出锅,蛋液经过高温煎炒,紧紧包裹在一根根饼丝之上,就像一个个正在爬杆的小猴子。出锅前根据不同人的口味,淋上香醋麻油拌以蒜泥或葱丝,吃起来外软里脆,十分有嚼劲,而且咸香适口,越嚼越香,口感十分地道。 颜平为人厚道,行事公道,一副古道热肠,生客熟客同样相待。至于常客来了更是关照。

      那时,常在瑞年春落脚的有城东长信营、北柏舍、姚家庄等村赶集上店的乡亲,大家难免有个兜里不方便的时候,遇到这种情况,颜平绝不为难人,熟客无论谁吃了饭、喝了酒兜里没带足钱,他胳膊一挥便让走人,这集的帐给不了,下集再还,实在困难就不要了。城隍庙前大槐树下摊水煎饼的小福曾对着他说:“颜掌柜的,你的饭铺逢集过庙,一天就能挣两三担米,好好干早发大财了,光是您为朋好友把钱遭了。” 小福这话半点不假。瑞年春饭店所在地石塔村,人们有喝早茶的习惯。颜平天不亮就点着炉火,烧上水沏好茶。每天都有十几个老少爷们儿来喝,喝茶无须付费,喝完早茶有不想回家吃饭的,腥汤米饭管够。 眼见得买卖兴旺起来,颜平也想把瑞年春往大处做做。遂把儿子增喜送到当时县城最大的饭庄“同聚公”当学徒。“同聚公”是赵县伪警备队大队长郭炭块投资开办的,由其盟兄弟赵海泉出面经营,县内一流厨师李玉来掌灶。由于都知道后台是郭炭块,日伪人员到这里吃喝的很多,一些请托郭炭块办事的人,也迫不得已到这里消费, “同聚公”在当时少有得兴隆。“同聚公”主打的招牌菜是炖焖羊肉,每天羊肉煮到锅里,半条街都能闻到香气。郭炭块专门在驿里街开了片地当养羊场,雇佣一个叫汽包的孩子放羊。除了羊肉,还经营晋菜和鲁菜,其中海参扒肘子最为有名。增喜在“同聚公”拉风箱、杀羊煮羊、烙油酥大饼什么都干,一两年后,跟大厨学了几道拿手菜,回到瑞年春,接替父亲当上掌灶大厨。 日伪在赵县城统治达八年之久。日伪在县城住,不少民居被他们强霸,八路只能在城外乡村隐藏,抓住机会就出来和日伪打一仗。而瑞年春一段时间,就成了八路的秘密联系点。常常有八路地下人员在这里接头,交换情报。

       一天,常家庄一个叫葡萄的八路在“永庆和”杂货店买东西,被特务队长张大麻子盯上,张大麻子尾随葡萄进了“永庆和”,一把就将葡萄抱住。正好颜平从这儿路过,葡萄就喊:“平叔,救救我。”颜平见状并不言语,转身去找日寇田渊队长求情。原来这个田渊好吃好喝,断不了去瑞年春吃饭,偶尔还和颜平下几盘围棋,颜平只说葡萄与自己沾亲带故,是个良民,张大麻子是公报私仇。

      后来,田渊发了话,葡萄很快被放出来。据说,在瑞年春饭店发生过不少这样的故事。 以后的百年里,瑞年春饭店在赵县几易店址,在建设东路移至石塔路,再转至南环路,但饭菜滋味没变,还是当年的老味道,老字号没变,掌柜的仍姓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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